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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九周目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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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務廳外,來往貴族官員面色嚴肅,屏息凝神,等待即將傳出的消息。美麗的貴婦們以扇掩面,暗自四顧,小聲交談,衣香鬢影,身披從西林傳入的大片鮮花印染薄紗巾,姿態從容優雅。

他們身後的家族也在等待著最新的決定。

“你當年究竟怎麽想的?”紅發騎士撥弄了一下腰間劍扣,扭頭朝另一位淡淡問道。

加繆的身體在廳中光線照耀下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他靠在立柱後,來往人群仿佛沒有看見似的從他身旁走過。

那位藏在角落陰影裏抱臂假寐,偶爾舍得擡眼,略帶懷念地掃視一圈。

“你不如說,那個‘現在’的‘我’。”聽見加繆發問,影子笑道,“他難得抱了一回幻想,想要兩廂保全。”

“……畢竟是一幅完完整整、親手描繪過的畫。”

幾分譏諷,幾分嘲弄。

“愛德文在成人禮上就教過他的道理,‘高貴者尊位難保,故長處憂懼’。”影子話音一頓,聲調轉低,繼續說道,“所以他錯了,這世間想要站在高位長久,本就容不得任何虛無縹緲的幻想。”

掩卻嘆息。

《舊史繪本》給世人心智的沖擊難以計量,想要以鎮壓來消除影響已成奢望。各種小道消息層出不窮。有消息流出,傳黑暗神已經臨世,將予光明信徒以最嚴厲的報覆。

類似流言不斷傳入教廷,主教們人心惶惶。自然,也流入文森特耳中。

某日他端坐於敞開式木質金飾高轎上,底下六人齊擡,身後隊伍逶迤,穿過蘭頓皇城主街進行公開禱告,以安撫人心。

衣衫襤褸的孩童被人推出,撲倒在文森特座前。孩子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匍匐不敢擡頭,跪趴在地,他用沾滿灰塵的雙手偷偷抹淚,稚嫩童聲穿透在場者人的耳。

男孩含淚,顧忌地往身後人群中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咬咬牙,問道:“教皇陛下!黑暗神臨世的消息是真的嗎?光明神和您說了什麽?他為什麽不救救我們!”

“我們日夜虔誠祈禱,為教會獻上自己辛勤勞作後得到的錢財,盡一切所能將自己最好的東西奉送神明……神明為什麽毫無舉措!”

文森特垂眸,法袍與金冠加身,威嚴自若。他聽憑男孩在底下哭泣,在場所有人都在緊緊關註文森特的舉動。等男孩訴說完畢,才示意身旁人將高轎放下,俯身低就。

是個拙劣的局。

一眼就能看破,但不可揭穿。

有人故意安排,逼他回答這個問題。

會是誰?

不,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些伸長脖子的貴族與平民,皆渴望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他必須得回答。

文森特摸了摸孩子的頭,虛托一把腋下將男孩從地上扶起,攬在懷中。他朝身邊與男孩年齡相近的童侍要過手帕,擦幹凈男孩臟兮兮的臉。

天氣涼了,男孩身上僅著一件不合身的破爛單衣,看不出原本樣貌,顏色變成了深淺不一的灰。過大的衣衫從肩頭溜下,風一吹,孩子凍得打了個噴嚏,頓時瑟瑟窩在文森特懷中,驚懼於自己對教皇陛下的冒犯。

文森特沒有在意,握住男孩的手,輕柔攤開細看,掌心盡是凍傷惹出的裂紋。他溫聲問道:“孩子,怎麽會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當這個男人肯對一個人溫柔,沒人會懷疑其中真實幾何。

男孩抽泣:“我被師傅賣給老爺們掃煙囪,錢都給師傅了。天氣冷啦,水冷得很!實在沒法洗澡,對不起陛下,我弄臟了您的袍子。”

文森特沈默了一會,叫來托蘭。

“給他找件能蔽體的衣服,托蘭。”文森特站起,微微躬身牽住小男孩的手,提起外袍為他遮擋吹來的冷風。

托蘭朝身後侍從吩咐幾句,沒一會便有人雙手捧著一件灰紅色的厚昵呈送禦前,為男孩穿裹。

夾道兩旁的人群靜靜看著這一幕,無人打斷。

文森特最後揮退侍從,親手系緊了男孩脖頸處的帽繩,不讓風透進去。

“神愛世人,孩子。”文森特蹲下身來,雙手拍拍男孩兩肩,與他平視,既是說給孩子聽,也說給等待著他開口的所有人,“我們不能質問神明他為何緘默。但看行事,不求德音。”

“如果他無意於清洗人間,那說明我們的對手只不過在虛張聲勢。”

“無須多言,至高至明的阿克圖索全都明曉。”

深夜,你頂著薇諾妮卡一張臭臉,訕訕地從床上爬起來穿戴齊整,隨克萊恩的請求下至一樓。

屋內多了一個壞脾氣的管家,你可不敢再穿著睡衣到處亂晃。

先前克萊恩進門的時候薇諾妮卡就醒了,轉而將你驚醒。

今日確保你平安歸家之後,克萊恩便有事出門,消失不見,想來今晚一晚上都在忙這件事。

他掏出一張被揉皺的信封,交至你手上。克萊恩摘下兜帽,卸下短劍往沙發上一坐,全身放松。

“有人給你的信,我的朋友們讓我交給你。”他簡短地組織語言解釋,“他們跟我先前都幹的是一樣生意,也不知道怎麽找上了。”

“我猜它從蘭頓本土寄來。”

你將空無一字的信封拆開,夾出內裏信紙,將紙面平展。

瞥見字跡的第一眼,臉色驟變。

克萊恩意識到事情不妙,站起身湊到你身旁看。可惜他認不全信箋上到底寫了什麽,有些措辭太覆雜,他沒見過。

不過……字體的形狀……

“和你的字很像。”(132章九周目征兵)

你勉強扯扯嘴角,將信的內容瀏覽而下,抽空回覆一旁探頭的克萊恩:“我小時候拿他的作業當範本臨摹過。”

“……馬迪爾堡及廣大西境,與蘭頓本土一體同生。同族征戰相殘,一國之內將埋下仇恨的種子,難以消泯,未免可悲!……這次是我與你之間,僅以個人身份提出請求的私密通信,其他官員俱不知情,無須擔憂保密程度……伊薇爾,你隨時可以回來,其他流言蜚語自有我來解決,我也能向你保證善待西境子民,即便不願意回來亦無事,但請勉力克制,勿輕易發動戰事。至於我身邊,盡可以毫無保留地告知你,幾乎沒有一個不支持向西境開戰,但戰爭一起,受苦的是你我各自轄下子民……我希望你能撇去我們兩人先前恩怨,慎重考慮一回……”

你將信紙摞成一團,指尖打出一簇火苗,將紙吞噬,變成一攤黑灰。

“確實從蘭頓本土寄來。”你讓克萊恩將窗戶打開透透氣,冷風灌入,你的思維更加清晰,“毫無疑問,能如此清楚馬迪爾堡黑夜裏不成文規矩的人,且尚在蘭頓本土。”

尚未燃燒完全的紙張殘骸在風吹下打了個卷,露出一行落款。

v·h。(文森特·休伯特)

“恐怕這個人你也認識。如果我沒猜錯,是我們的老朋友維斯帕幫忙寄來的一封信。”

克萊恩表情瞬時僵硬,面部肌肉抽搐兩下。

文森特想要通過秘密渠道聯系你,不驚動其他任何人,不論是當地的魔法協會分會還是公用郵差都不可信。

能清楚此等隱秘路徑的,只有維斯帕。

他最清楚什麽途徑能讓信件在馬迪爾堡暢通無阻且精確地到達你手上。那人通過長距離傳送陣逃命,原來逃去了文森特身邊。

你養了一條專門用來對付那人的好狗,最後反倒咬了自己一口。

看來馬迪爾堡消息還是太閉塞了。

毫無疑問,文森特不想開戰。你靠在窗邊整理思緒,窗外月色冷淡,克萊恩取過披風搭於你肩頭。

克萊恩道:“別吹太久,你們貴族身體嬌貴,容易著涼。”

你略微松開緊皺的眉頭,稍表感謝後讓他趕緊回房休息,不用管你。

西境未穩,假如文森特現在舉兵壓境,絕對是最好的機會;你甚至都把出兵名頭送到他手上了,可他竟然不願接?!

區區西境對比蘭頓本土,實力相差必然可觀。假如開戰,就算凱撒能擺脫臣下輿論一力支持你,勝負也未能有定,而且,蘭頓本土勝算更大些;如果單憑西境硬扛,必輸無疑。

害怕生靈塗炭麽?你腦中轉過n個文森特做此事的原因,站在他的角度上挖掘可能底下藏著的好處。

想破頭也沒想出來幾個。

他大概確實想盡可能維護蘭頓國土的完整……吧?一旦蘭頓內戰,無論勝敗,除非屠戮,西境便再無挽回的可能了。

文森特啊。

你低頭,額發垂下陰影,將心上某些暗自滋生的懷疑故意掐滅,當作從未出現。

文森特·休伯特,他不是一個好兒子,不是一個好戀人,更不是什麽善心大發的聖者。

但他確確實實,會是一位好君王。

你能相信他嗎?

你敢相信他嗎?

維納亞克,你在心底隔著千萬裏自言自語,我可以相信你麽?

……可以麽?

冷風吹過,你一個激靈,從思緒中掙脫出來。算計太久的人總容易在半途疲憊,妄想尋求捷徑就此安定。早就沒有後路了,伊薇爾,你可不能把自己的牌親自送到對手手上去。

那麽,按著原計劃任由事情發展?

“伊薇爾,很晚了,有什麽事明日再忙。”

薇諾妮卡在樓上叫你,你探身將兩葉窗扇拉合,答應一聲,往傳送陣走去。

不,先別急著做決定。

暫且觀望。

某些話語隨灰燼一齊被你拋在腦後。

“我向你保證過的事從不曾出過差錯,不是嗎伊薇爾?”

“好孩子,快回來,趁事情還能挽回。”

聽見你離去的腳步聲,本該睡下的克萊恩推門而出。他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的扣合情況,確認各處無虞,做完這一切才真正放心入睡。

作者有話要說:伊薇爾:吾兒狗文有大帝之姿!

阿斐:?

維斯帕:??

文森特:???

(接下來該輪到誰搞事情了?)感謝在2020-10-0218:51:02 ̄2020-10-0419:08: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秋歌帶涼30瓶;芝士知識卷、光之鹹魚10瓶;301725915瓶;九九歸一3瓶;春水煎茶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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